第九回 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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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门城中,羽、林等识乐斋剩余诸人还在城中逗留。林儿已经派了高长恭、杨懿、令华三人去宝珠公主那里,一面帮助宝珠整顿军队,一面也向丁零借些钱粮。大军行动,每日花销甚大,没粮自然不行。另一边,韩均和双妹则继续做林儿的侦察兵,不断从前线传来义军的情况。
前几天还熙熙攘攘的关城,大军一动,立时变得冷冷清清。高长恭在城中专门租了一个大院子给诸人暂住。此时,却只剩了檀羽家五口人和陶贞宝家三口,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黄龙自从荒土盟总舵脱离了步六孤丽的管制、正式加入识乐斋后,几乎天天和兰英在一起,也成了檀羽家的正式成员。她虽是檀羽的弟子,但在南朝时就在一个院中住了那么久,兰英早把她当自己的小妹看。此时,她正凑到坐在旁边晒太阳的仙姬身边,要听那肚子里的孩子。
一旁的兰英正在替仙姬做些小孩衣裳,她是识乐斋中女红水平最高的,做衣的事自然落在了她身上。她见黄龙一副心急模样,笑道:“玉娘才刚怀上,她肚里怎会有什么声音啊。”黄龙则嘟着嘴道:“还有好几个月呢,时间过得真慢耶。师娘,你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应该管我叫阿姊,还是阿婶呢?我们家的辈分,真是伤脑筋啊。”兰英又笑道:“林儿不是早说了嘛,什么师父、弟子,那都是名义上的,大家在一起自然是平辈。否则等这孩子长大时,兰陵都四十几岁,难道还要和孩子称兄道弟嘛。”
黄龙点点头,又去摸仙姬的肚子,开心地道:“这个孩子真幸福啊,有十个阿婶疼她。大师娘,你什么时候怀孩子呀,你和师父都结婚这么久了呢。”这一问,可把兰英问得满脸通红,急道:“哎呀,你这小丫头,乱说什么呀。”黄龙见她脸红,却更加兴奋起来,又对仙姬道:“你要传授点经验给我两位师娘呢,不然她们都不努力,嘻嘻。”
仙姬见黄龙打趣自己的师娘,一边掩嘴笑,一边看向正坐在兰英旁边递线头的令晖。正妻还没身孕,她这妾室倒先有了,也不知会不会有人传闲话,说陶贞宝只宠姬妾、却冷落了正房。好在令晖温柔大度,并不会在意这事,反而会把仙姬的孩子也当自己亲生一般。所以仙姬也就随意地回道:“我们这一路奔波劳累,根本没时间闲下来休息,我们也是在赵郡闲居的那几天才有了那个闲情。而檀阿兄要操心那么多事,时间就更少,所以……”
令晖替她补充道:“檀阿兄一家都年轻着呢,以后肯定是儿孙满堂,个个都像檀阿兄、韩阿姊这样聪明能干。”兰英则道:“嗯,等我和小妹也有了孩子,就和你们陶家的小子、小女结儿女亲家,咱们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妙了?”令晖和仙姬连连拍手道:“好啊好啊,那真是孩子们的福气呢。”
诸女在这院中做些活计,顺带聊天拉家常,时间便过得很快。
这天夜里,诸人正自熟睡,却听念双在外面高声急唤:“快起床啊!宇宙帮派人闯进了城门,正往我们这里来!”
睡梦中的诸人急切中醒转,林儿披了衣服便跑出房来,忙问:“怎么回事?”
念双道:“丫头本要回来报告大军动向,路上却见到了几百个拿火弩的人。她感觉不对劲,那不是宇宙帮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了我们义军的后面。她担心这是要去截义军的后路,所以便一路跟着,谁知他们竟朝禹门来了。她担心这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提前来给我报了信,又去侦察了。”
林儿道:“亏得双妹机灵。陈子云走的时候留了一百人马做我们的护卫,震天雷也有几十枚,你去领了人马、带着装备准备迎战。顺便叫木兰阿姊进来,玉娘需要有专人保护才行。”念双当即领命前去。
这时候,檀羽等人也起来了,闻得消息,他们便立即将早已收拾好盘缠什物放上了两辆行屋,准备逃走。
木兰将令晖和仙姬扶出了房,林儿便将二女安排在龙行屋上,然后对檀羽道:“阿兄,你们和阿姊她们先走。我和师弟坐凤行屋,等阿双过来会合。”
檀羽奇道:“这是何意?”
林儿道:“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辆车上,万一出事,识乐斋就失了主心骨。玉娘现下不能折腾,你带她们去个安全地方暂避,等宇宙帮人走了再去和大军会合。”
檀羽当然明白她的用意,思索片刻便即同意。他相信,有念双和双妹保护,林儿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可是,他正要上马车,令晖却在车内道:“小妹,我觉得你和檀阿兄应该在一起才对。”
林儿听见令晖这大军师有不同意见,连忙询问何故。
令晖抿抿嘴,不疾不徐地道:“之前听三少主说,宇宙帮在吴堡附近布置了两万多人,但因防线过长,所以在壶口的驻防军只有两千多。如果这时候他们还分出几百人冲着我们来,那他们在壶口的防军人数便不能和我们的义军比。所以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把自己当一个诱饵一直钓着他们。我猜他们的目标必定是你和檀阿兄,那么只要你们两个在一起,他们就一定舍不得放弃而会紧紧追赶,这样一来,我们在前线的战事就会容易很多了。”
令晖对局势的判断和对手心理的分析,一直是诸人中最优秀的。檀羽听她这一番冷静的分析,不自觉地便连连点头,称赞其睿智。
唯有林儿却有些不安:“计是妙计,可万一这诱饵引得不恰当,那我和阿兄就同时危险了?”林儿带兵打仗,一向以“稳”字为要,绝不愿让己方任何一个人陷入绝地,虽然实际情况中,她总是面临许多不得已的艰难困境。
令晖道:“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可以让夫君和黄龙易容成你们的模样出现,这样就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你的意思是你们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行动,出现意外立即行动施以援手?”
“嗯,其实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一会儿我们就在这关城中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你和檀阿兄把敌人引走,这个院子就会很安全了。我们再回到这里等候。”
林儿抿抿嘴道:“嗯,虽然看起来危险,但是用好了这计,就能一石二鸟,那就这样办吧。阿兄,就看我们的了哦?”
檀羽微微一笑,“陶小君这样的奇谋,我们若是失败,那就该打屁股了。林儿,我们演戏不妨再演得真一点,在这院中搬个桌子,咱们找张地图来比划一番。”
当下,诸人便纷纷行动。空荡荡的院子中央,点起一盏昏暗的油灯,桌上一张地图,是当年林儿在葭萌关领心蛊任务时,费氏夫人送她的那张九黎教地图。这时候,兰英、令晖诸人都撤了出去,院中只有檀羽和林儿,正趴在桌上仔细寻找着什么。在旁人看来,这是在研究作战方略,但实际上,他们在为自己战后的隐居寻找地点。
突然,从院外飞跃进来一个倩影,双妹如风般来到二人近前,急道:“先生、小君,你们怎么还在看地图没走啊?”她满以为院中已经没人了,谁知这两个重要人物却仍在这里,急得竟快要掉下泪来。
林儿忙去拉住她手,安慰道:“双妹莫急,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哈,一个也别想走!”林儿话音刚落,就从院外传来人声。两个江湖客打扮的人,飞身上了屋顶,正朝院中逼视。
林儿抬头一看,那两人竟是她非常熟悉的,宇宙帮的薛永宗和薛安都!
“薛永宗?他不是死在洗罪城中了吗?”林儿心中一阵发怵。
第十回 黑暗
林儿小声问道:“阿双何在?”双妹道:“他正领人在城门口与宇宙帮的手下对抗。宇宙帮的兵卒都是这里的奴隶出身,没什么武艺,所以我们虽然人少,但还算能够对抗。只是这两个人是会武的,所以先到了。”
林儿点点头,这才冷冷地看向那二薛,打话道:“两位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那薛永宗手指着林儿,阴笑道:“你一定是在想,此人不是被陷在洗罪城中没出来吗?难道这是诈尸?可是,江湖中却有一门绝技,叫龟息功……”说着,他和薛安都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莫名的阴险笑意。
林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薛永宗在坠入洗罪城的流沙后,便立即使用龟息功,进入无呼吸的状态,直到他重新从沙子里爬出来为止。而与他同时坠入沙中的杨保炽,却是个文人,显然不会这样厉害的内功心法,所以只能窒息而死。
林儿想通这一节,便问双妹:“你们几个,会这龟息功吗?”双妹道:“这是专擅内功修炼者才有的能力。师叔和木兰阿姊更擅剑术,所以并不十分擅长此技。”
薛永宗一声奸笑,道:“既然知道了我的功力,那就受死吧。”说罢,他便与薛安都二人,飞身来到院中。
林儿却不慌不忙道:“我识乐斋高手如云,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木兰何在,快快现身。”
随她话音落下,木兰已飘然来到她身前。原来她在将兰英等人安顿好后,便依安排,重新回到小院,随时准备迎战未知之敌。
此时,木兰一如既往的飒爽英姿,手持含光剑站定,一双厉目看向薛永宗,喝道:“内功厉害有何用处。当年我被伊吾城沮渠兄弟打到内功尽失,直到今天也未恢复。可是,没有内功却能更灵活地使用手中宝剑,因为剑便是我的生命。今天,就让你二人见识真正融会贯通的高氏剑法。双妹,龙行屋就在外面,带他们先走!”
她未说完,手中剑已出鞘,直刺那薛永宗中庭。那二薛见这一剑来得好快,不及细想,忙将真气结集,凝神迎接木兰的挑战。
木兰于剑道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而这高氏剑法,又恰恰是相传千年的绝学,两相禆益,自是相得益彰。加之木兰成天与韩均过招,要在韩均那鬼魅般的轻功身法下近得其身,木兰的剑有多快便可想而知。所以二薛以二敌一,刚一上手,却立即落了下风。
那二人常年在丁零这偏远地区行动,对天下的认识相当肤浅,刚出场时那般嚣张,也是不知人外有人的道理。此时交上手,他们才发现真正的武道高手是何等修为。木兰的剑术已站上了八袋的高度,世间能与之匹敌者屈指可数。这二薛虽也是出自名门,可这些年未得任何进境,没几个回合便疲态尽显。
那薛安都见另一边的羽、林二人已经坐上了马车,情急之下,只得仰天一声长啸。想来,这声啸是他宇宙帮的暗号,这是要调手下人马前去追击羽、林的马车。
令晖这招“劫杀大龙”的妙计,果然得售。
双妹赶着龙行屋,带着羽、林二人向前飞驰,身后各种声响不断响起,正是念双率人正以震天雷和宇宙帮的火弩对抗。不多时,就听到了马蹄声从后传来,原来宇宙帮果然分出了一队约百人的骑兵,正按薛安都的指使,追击羽、林二人。
马车飞驰在崎岖的山路上,车内没有灯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林儿只能紧紧抱着檀羽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静静感受他的心跳。檀羽则习惯性地梳理着林儿的秀发,一面梳一面问:“想啥呢?”
林儿淡淡地道:“我们又遇到麻烦了。”
檀羽当然知道她的所想。死而复生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以林儿的敏感,立即就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那洗罪城中的流沙陷阱固然无法猜测,但其中的危险仍是可以料想的。薛永宗一个人陪着杨保炽进洗罪城,却并未用心保护,任由其陷在其中而身死。可想而知,这分明是有意安排,是利用了杨保炽想独享洗罪城中至宝的贪念。若更加大胆地猜测,是二薛故意挑起杨保炽的贪念的。
那分明就是谋杀!
林儿念及此处,又补充道:“我们之前在凉州的分析,全都是依据‘杨保炽是宇宙帮的人’这一事实。可是,如果真是这宇宙帮的薛永宗、薛安都二人密谋杀害杨保炽,而且是用这样一种故意误导我们的方式,这背后的阴谋就变得太复杂了。现在的问题是,到底真相是什么?”
她想到过自己面临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局,但她却从来没想到,这个局会复杂到这个程度。在凉州时,当她知道了独孤将军和宇宙帮在仇池的阴谋,她以为至少自己已经揭开了部分的真相。但直到此刻,这个真相却依旧扑朔迷离,仿佛之前自己查出的所有一切,都是那些人故意泄露给自己的。换句话说,故意泄露的东西,一定不是真相!不仅不是真相,还是故意掩盖真相的迷雾,是把自己引入歧途的一步棋。
林儿又向檀羽的怀中挤了挤。她感到了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这时候,她需要檀羽的保护,她太需要这保护了。
檀羽对她的心事了然至极,只是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身,给她足够的温暖。然后缓缓地分析着:“如果薛永宗和杨保炽在洗罪城中的表现,是有人故意制造出的假象,那他们为什么制造出这样的假象?仅仅为了迷惑我们吗?我不这样认为。因为就算我们知道了真相,也未必会对这个人构成直接的威胁。这说明,还有另一股势力在与之竞争,他要向其人伪装自己的身份。那么这一股势力是谁?”
“很明显,这个势力当时也一定在洗罪城中,否则这场戏演给谁看?”林儿经他提醒,似乎明白过来,“当时除了兰陵、子云他们,还有两拨人马。其一是伊吾城的大少主李承和阚伯周,其二是江湛、司马飞龙二人。凉州之战后,李承死了、阚伯周失踪了,这二人会构成另一股势力吗?可能性很小。所以,他们演戏的对象就是另外两个人,江湛、或者司马飞龙!”
檀羽续道:“江湛所代表的利益阶层我们现在很清楚,他明面上是刘义康的人,实则也为刘义隆做事。刘义隆的目的一向是北伐,当然是可能的另一股势力。而另一个人,司马飞龙,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对手。他们两个不管是哪一个,至少,我们的对手,都在明处。”
林儿听他分析完,心中的惶惑也略为放宽,她不自觉地轻轻点了下头。虽在黑暗中,檀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他感受到了她自信心的升起。
这颗信心,在这漆黑的夜晚,向人间投下了一道光明。这道光明,将伴随着即将升起的旭日,为普天下拨开黑暗和迷雾,指引出清明的道路。
第十一回 掉头
双妹赶着马车在一路飞驰,时不时地,她会放慢速度,等等后面的追兵。林儿已经将令晖的计策告诉了双妹,双妹当然明白,她要让马车一直保持和追兵的合理距离,让追兵们明白,羽、林二人就在前面,好引其人不离不弃。
不过,双妹的驾驭功力比之木兰仍有相当差距,虽然马车早有准备,拉车的马多加了一匹,但双妹要想自如地驾驭,还是要费不少气力。
一时半会还好,等到天光大亮时,马车已经走出了几十里的山路,不仅马车上的羽、林二人被晃荡得胃里不断翻滚,双妹自己的真气也损耗严重,她渐渐感到了不支。
眼看着追兵似开始不断地逼近,她一面着急,一面向林儿道:“小君,双妹没本事,驾一会子车就有些体力不支,这可怎么办啊?”
林儿忙掀开车帘,安慰道:“双妹莫急,让我想想。”说罢,她便凝神思考起来。不多时,只听她又问:“双妹是轻功高手,应该对各路轻功都有所了解吧?”
双妹道:“我的轻功都是师叔教的,只对麦积山的轻功了解一些,因为没有接触过其它门派,所以不是太了解。”
林儿沉吟片刻,又道:“我师父有一门轻功,我师弟学会之后就把它用来赶马车,似乎很有些效果。我虽然不会,但也略微知道一些口诀心法,不如我念给你听听,你看这临时抱佛脚的,是否能用得上。”
双妹喜道:“以前就听陶公子说起过,前几天在槐沙集闲居时,还问他学过一两招。小君仔细讲讲,我尽力用最快时间掌握。”
林儿点点头,便思索起她记忆中的轻功口诀来,口中背诵道:“他那拳打脚踢忙,我东一溜、西一晃,叫他与我捉迷藏……”
这轻功颇有些玩闹的意思在其中,可却是流传数百年的轻身功法,将“逃命”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陶贞宝学会了此功,虽武功不济,却也能在紧要时逃脱。要说起来,这功法道理也很简单,便是利用主动的身形、方位改变,来摆脱敌人的纠缠、追击。
双妹是识乐斋中仅次于韩均的轻功高手,虽然此时紧急,但于这轻功口诀,她每听一句,便能领悟其中的至要秘诀。于是,她赶车的方位也不再一味向前,而是有意识地不断变换行迹。如此这般施为,她驾驭的难度减小了,真气能够有效地维系,身后的追兵也能被她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距离。
不过,敌人也绝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一开始锲而不舍地追击,就是料定这边长途奔袭,必有懈怠之时。可此刻见马车的方向左右不定,即知是改变了策略来应对追击。也不知是谁看透了这一变化,便也相应改变,分出了数队人马,分头分路向马车赶来。他们的想法很单纯,不管你如何变换道路,只要我将整个路线全部锁定,那么任何的招数,都失去了意义。
双妹见对方改变策略,忙又问道:“小君,这可怎么办?”
林儿向后面看了看,果见尘土飞扬,敌人正从不同角度赶来。她心中想着:“我们为什么要逃?”便对双妹道:“若此刻突然回身,你有信心冲破他们的攻击吗?”
双妹心中盘算了一番,道:“我听师叔说,宇宙帮的那个什么火弩虽然威力很大,但其实不如梅花袖箭灵活,因为上弩发射、瞄准都需要一个不短的准备过程。如果以最快速度冲过,他们应该很难瞄准。小君,我有信心!”
林儿听她此说,当即下令:“那好,立即返身,我们回禹门!此刻,木兰和阿双,应该已将攻城的其他人解决掉了。”
双妹得了命令,便放缓了马车的脚步,等着后面追兵的赶到。她的心中,在飞速地计算着火弩的射程范围。
空气中,一切似都静下来了。羽、林二人在马车上紧紧地互相抱在一起,静等着马车突然发力的那一刻。他们紧张,但不害怕。敌人虽然凶猛,但战争的本质,仍是智力和勇气的比拼。他们的识乐斋,无疑是兼具这两种气质的。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它在缓慢地掉转马头。突然,只一声清脆的鞭响,和着双妹秀雅的清啸,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激射而出。檀羽虽早有准备,却仍被拉着向后,重重地撞到了马车壁上,撞得他脊背生疼,连呼道:“下次记得放点软的东西在后面!”
林儿躲在他的怀中,刚才那一撞,她当然没什么事。她一面替檀羽按摩,一面笑道:“嘻嘻,那要怪你家妇人,连这都没想到,不尽责。”
车外,弩声响起。不过,那已经是几句话之后的事了。当追兵们正急速向前,眼看着就要追上马车时,马车突然掉头,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一群人顿时傻了眼,想拨转马头,可马的冲速太快,根本来不及止住去势,等转过头时,马车已从他们分开的阵列之间冲了过去。他们匆忙拿出火弩,准备射击,可马车速度太快,等他们准备好时,马车已经离开了射程。
在林儿连续两个简单的变招下,那些追兵,如何能跟得上她的节奏,自然就被冲破了重围。
一旦逃离,两匹像脱了缰的马,飞速驰回禹门。此时不再需要什么轻功身法了,只是以最快速度回去,就这样简单。
当双妹看到禹门城的城墙时已是日头西沉,一个逃命的一天又要过了。
城头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自瞭望,那自然是双妹的爱人念双。昨夜和宇宙帮的人一番大战,他的手下损失了三四十人,震天雷用得七七八八。对手宇宙帮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来的本来只有几百人,除去分了一部分人马追击羽、林二人,留下来持续攻击的只两百多人,在震天雷的火力和念双的武力攻击下,死伤殆尽。与此同时,薛永宗、薛安都二人与木兰对决,完全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反而被木兰刺中数剑,只好仓皇逃窜。这与宇宙帮交手的第一战,自是以识乐斋的胜利告终。
这时,双妹驾的马车进了城,念双立即叫人关了城门,阻挡追兵进城。这禹门地处偏远,其守将的地位极弱。自前几天江湖客占领这里,关城的防御就落在了江湖客的手中,所以念双倒是成了临时的城门官。
城门外,追兵们想是也听说了昨夜交战的情况,追到城下便停了脚步,没有试图攻城,而是站在原地待命。
城内,双妹将马车快速赶回到诸人住的小院。一夜车马劳顿的羽、林二人这才终于下了车,晃晃悠悠地瘫倒在地。昨夜战后已回到院中的兰英、寻阳等,忙送来热水和食物,二人梳洗一番,又慢慢地吃了些东西,这才终于缓过神来。他这两个识乐斋的主人,终是所有人当中,最为艰辛的。
令晖自己推着行椅慢慢走出屋来,见二人一副狼狈的模样,口中连声道歉,称自己出了这个馊主意。
林儿则一面用暖手壶为自己暖胃,一面笑呵呵地道:“阿姊这计可大好哩,我们就这样累了一趟,却化解了这样一场大的危机。古人讲以一敌千,说的一定就是阿姊你了。”
令晖听得连连自谦,其余诸人则无不附和此言。
第十二回 借雨
正说话时,韩均突然回来了,报告说:“昨夜殷绍听说宇宙帮率军攻打禹门,就想出了‘围魏救赵’的计策,义军急行数十里,与壶口的宇宙帮驻防军发生了第一次对抗。宇宙帮有一千多人,装备精良,义军虽然人数略多,但多是新手,且装备不足,所以第一次交锋,双方都损失了百十来人,没分出胜负。现下,宇宙帮紧守住了壶口上的几个坞堡不肯出来,义军中也有了些畏难情绪,怕这一仗打不赢,双方就胶着上了。陈子云和殷绍正在想办法,特意先让我回来报告。”
林儿听完,道声“再探”,韩均也不多言,便又去了。
林儿又道:“我们眼下能做的,就是不能放走城外那票追兵。木兰阿姊,你和阿双二人各率二十人从两侧城门悄悄出去,趁着夜幕降临、他们吃饭的当口冲杀他们的阵列,务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能顺带缴获他们的火弩和马匹,那就更妙了。”木兰闻令,也出了院去。
于是,她和念双二人,一左一右,小心奔进了骑兵队列。此时追击羽、林二人的骑兵刚好下了马来待命,被这两个绝顶高手一冲,立即慌了神色,想要举弩还击,匆忙间却哪里来得及,两人两剑,就在人群中纵横往来,剑影所到处,中者立仆。哭爹喊娘声瞬间响起,让后面本来可以举弩还击的,被这阵势一吓,便丢了武器四散奔逃。
这一仗,正是打在他们没有准备好的空档,比起昨夜准备充分、杀气腾腾地来此,时势不同,应对结果也大相径庭。木兰、念双二人,率领着四十个手下,没有一柱香工夫,便消灭了残余,带着缴获的战利品,胜利返回禹门城。
当夜无事,羽、林二人便早早睡下,将马车上颠掉的神魂,重新安顿回来。
次日一早,韩均又回来了,这次带回的消息更加震撼:“陈子云仔细研究了宇宙帮的武器,发现了他们一个致命的漏洞,就是他们在战地保存火弩,没办法考虑防水问题。若这时候能下一场雨,让火药受潮,那他们的武器便要全部哑火,我们也能不战而胜。可此时不是雨季时节,要祈求老天下一场及时雨,这也实在不太现实啊。若是苦等这场雨,怕就要贻误战机。殷绍想了半天,却说他学过太乙神数,可以像诸葛孔明借东风那样,向老天爷借一场雨。此刻,为他祭天的祭坛已在搭建,日内即能完工,殷绍亦已沐浴更衣、吃斋打坐,他说最好再有一二个法力精熟者,为他祭天助力,还请主母帮忙。”
羽、林二人听到这消息,俱是又奇又乐,他们当然不会相信祭天有什么用,可殷绍说得煞有介事,显然不是无的放矢,那这把戏又是怎么个意思呢?林儿笑了几声,便回道:“若论法力精熟,莫过于小师太了。可她随兰陵去了宝珠公主那里,并不在此啊。要不这样,双妹你速骑快马,去把小师太叫过来。有她诵经帮忙,也希望能助殷绍一臂之力。”双妹得令,立即前去。
林儿又道:“这‘祭天借雨’的好戏我们怎能错过,大家收拾东西,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顺便把昨天缴获的战利品送到前线。东西虽少,却也是积少成多,待打完这仗,宇宙帮的这些个火弩,便全是我囊中之物了。”
当下,识乐斋诸人便将东西盘物收拾妥当,分乘两辆行屋,由念双、木兰二人护卫,向壶口进发。
壶口位于秦晋之间,是黄河一个重要的关口。天下闻名的壶口瀑布,便位于此地。万年长流的黄河,裹挟着无穷无尽的黄沙,气势磅礴地从此流过,砸出的惊涛骇浪也成就了壶口一地最为特殊的山河。
两辆马车走了两日一夜,第三天才抵达壶口附近。陈庆之早得了韩均消息,便派了三少主前来迎接。
林儿接住三少主,略带神秘地问:“祭天的事是真的?”三少主道:“殷神棍神秘兮兮的,夫君问他什么意思,他怎么也不肯说,只让夫君给他修祭坛。”林儿笑道:“修就修吧,神棍兄做事稳当,此举定有深意。不知他打算何时祭天?”三少主道:“他拿着一个盘子在那壶口下面转了半天,说明夜便是祭天的吉时,让夫君准备祭天的一应礼器。”
旁边檀羽解释道:“殷神棍拿的盘子,应该就是太乙神数中用到的‘时盘’。这个我曾听他说过一次,主要作用是确定此时的阴阳遁局,进而确定九宫八门十六神,并以此来计算吉凶。”
林儿道:“这可越发有趣了,那我们就安安心心在这里等到明夜吧。”
第二天下午,双妹带着令华也到了。原来双妹还在路上时,就刚好碰到正回来报信的令华。令华刚一到,就急急地向林儿道:“林小君,师兄让我给你带话,说宝珠师姊想趁我们三路大军进攻吴堡的时机,发兵进攻宇宙帮老巢龙空山。可龙空山深处高原腹地,若从汾阴过去,根本没有大路可循,一路上山高水深,若中埋伏,便要出大事。师兄怎么劝都没用,想请林小君出面。”
林儿无奈道:“我前两天听禹门的老人说,到龙空山最方便的通路便是从吴堡走,普通步卒二十天即到。若从汾阴出发,怕是五十天也未必能走到,其间尽是高山深谷,根本没有大路。若公主强行进军,真的是凶多吉少啊。也罢,等此地战事结束,我们就去汾阴走一趟吧。”
“不过,”林儿犹豫了一阵,又道:“汾阴路远,小嫂重伤初愈,玉娘有孕在身,都不适合多行山路。若此次神棍兄的计策能行,壶口之战便可告捷。那样的话,此处的战事便不紧了。不如这样,小嫂、玉娘和鸣蝉几个小女到时就留在这军中,请三少主腾出手时亲自照应你们的安全。”
说完话,林儿便叫令华先行前往殷绍祭坛,自己则和其余诸人用了些晚饭,这才缓缓走过去。
此时,天色已逐渐暗下来,一轮明月照映大地。今夜风清云淡,怎么看也不像是下雨的模样。诸人俱是担心不已,到底殷绍这祭天是否真的有用,若是失败,闹下的就不光是笑话了,还有这场战争的成败。
因为,祭天的事现下已是传得尽人皆知。不仅义军中早已沸沸扬扬,就连对面的宇宙帮也派了细作前来关注这祭天的动作。毕竟殷绍是成公兴的传人,天下皆知,他这一门深研的正是奇门之术。谁又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借下这场雨来?就连荒土盟吕罗汉都派了使者来和陈庆之勾通,询问祭天的事是否可信。
可以说,陈庆之这是把这场战争最大的赌注全压在了殷绍身上,成败便在此一举。
第十三回 祭天
祭坛被设在一个离壶口不远处一座半高的山峰上。祭坛共分三层,象征天地人三才。七个供桌,置于顶层,呈北斗七星形状,与天上的北斗七星相呼应。每个供桌上,方方正正摆放着九个祭盘,为九宫格局。太乙神数的特点,便是顺九宫流行,独不入中宫。供桌周围,分列八个香炉,其中早有三少主特意为祭天焚的香。祭坛的外围,则有八个童子,分立于八门方位。八门者,开、休、生、伤、杜、景、死、惊也。每个童子手上持一个火把,将整个祭坛照亮。
此时,殷绍着一身玄色道衣,正披头散发、手持一柄桃木宝剑,围着北斗七星形状的供桌转圈,口中则念念有词,想是什么特别的符咒。北斗七星者,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在斗身的顶端,便是北极星。小师太冯令华身着一身灰色僧衣,正静静地坐在北极星的方位,一动不动,只是微闭双眼,口中默念着经文。
林儿等观礼诸人,则被安排在了离祭坛十几丈远的另一个山峰上。此峰略高于祭坛,便能借着火光,将那祭坛中的情况尽收眼底。除了识乐斋诸人,军中的一些不参与战事的闲散武师、本地的一些好事百姓,也听得这祭天的盛事,纷纷爬上山来观礼。
不过,武师和农民的表现却大不相同。武师们多是些江湖上的混混,不敬鬼神久矣,对这神叨叨的东西并无崇尚。他们一边看,一边就在小声嘀咕着这祭天到底是个什么把戏,出语多有不敬之处。与之相反,当地百姓就要朴素得多,许多人都是自带了蒲团、盂钵等物上得山来,既要秉承祭天的灵气,亦要在大雨真的下来时,取了盂钵接雨,带此等福雨回家,必可保一年的吉祥如意。
与此同时,陈庆之早已命前军统领杨大眼、左军统领慕容白曜、右军统领慕聩,率领麾下人马,向壶口坞堡中的宇宙帮发动攻击。双方前几天便交过一次手,义军人多,但宇宙帮有火弩的武器优势,双方实力平分伯仲,难分上下。现在,祭天借雨已经开始,只要能向老天爷借到大雨,火弩的优势便荡然无存,那样的话,陈庆之这三路义军齐发,必定就能冲破宇宙帮固守的壶口关隘。
现在,整个战场的人,全都看向了正在祭坛上念咒祈祷的殷绍。
这时,殷绍手中已擎着一张符纸,在桃木剑的帮助下,符纸向天,他的口中也开始大声地念诵起符咒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这正是东晋《抱朴子》葛神仙的九字真言。伴随而起的,是八方八童子,同时举起五色缯旗一副。殷绍剑指向天,大喝一声:“风起!”
随他音落,剑尖符纸被骤起的大风吹走,五色缯旗亦被吹起,顺着大风舒展开来。
大风,真的起来了!
观礼的众百姓们,无不高声呼喝:“神风来了,神风来了!”就连刚才还将信将疑的江湖散客们,也感受到了阵阵吹来的凉风。风起过后,自然就是雨下,难道说,这雨真的能借得到吗?闲散客们已经有人下了山去传播刚才看到的一幕。
唯有林儿小声对檀羽道:“这大半夜的,又在这山顶上,没风倒是怪事了。也不用祭天,风自然就会起来的呀?”檀羽则捏捏她的手,笑而不语。
祭坛上,殷绍却不停手,又祭起了一张符纸,继续着他祭天的动作。口中则又是一声大喝:“转!”
此咒一出,他脚下的祭坛竟真的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伴随着的,祭坛上的供桌也开始了转动。供桌本是摆成北斗七星样子,此刻就如同七星的四季旋转一般,真的对应着四季变化。
百姓们见此神奇一幕,如同平日里见惯的天上繁星,此刻竟全落在了对面的祭坛上。这不是殷绍把天上的七曜星官请到凡间,为他祭雨助力吗?百姓们交头接耳,都在猜想,这旋转的祭坛,最后将指向何样的命运。
随着祭坛旋转的殷绍,仍在仗剑施法,同时咒语发出:“雨霁从天降,云露自地生。有露便无雨,万物皆有成。露散!”
“散”字一出,童子们手上的火把竟同时熄灭,炸开一圈白雾,像是露水真的散尽了一般。
就有闲散武师真个去找了树叶、草丛观看,果见物候干燥,不见平日里“润物细无声”的感觉,当即大呼:“真是神了!”百姓们纷纷围观,立即对殷绍掌天控地、五鬼莫测的神通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有人趴在地上,不住磕头,拜服这神明之机。
当然,林儿还是在小声唱着反调:“严冬刚过,物候干燥,有露水才叫怪事呢……”
百姓们可管不了这么多。那义军中的兵卒本也多是当地百姓,听到了这样神奇的事情,他们攻打宇宙帮的士气便加倍的旺盛,喊杀声也更加猛烈。而那宇宙帮中,亦多是丁零的奴隶,这时便纷纷担忧起来,等一下,会不会大雨真的被借了下来。如此士气的消涨,让双方攻守的平衡也被打破,大眼率领的前锋部队,眼看便有攻破山寨的架势。
与此同时,祭坛上的殷绍正加倍运转着法力,祭坛的旋转也越来越快。忽然,只见殷绍脸色肃然,双目圆睁,剑指向前,一声高呼:“大雨何在!”
旋转的祭坛被这一声吼叫,竟立刻便停了下来。停下的同时,供桌摆成的七星形状,其斗柄正指向了正南方向。
殷绍见此情状,皱眉掐指算了起来,口中则念道:“求战用‘伤门’,伤门在南。九天玄女有言,背孤击虚,一女可敌十夫。妙哉妙哉!”念罢,当即吩咐手下童子道:“快去回禀大帅,大军向南后撤十五里,再重新发起进攻,则大雨必至!”童子听闻确切,当即前往。
战场上,陈庆之得了这指示,犹豫难决,道:“大眼的前锋部队眼看就要拿下,此时后退,岂非坐失良机?”三少主则在旁劝道:“殷绍此言必有妙用。夫君还是遵其意思是为上策。否则虽然拿下了此战,若让义军损失过重,日后要前赴吴堡作战,也是相当艰难的。”陈庆之想想也是,便吩咐手下,按殷绍指令,放弃进攻,向后撤退。
正在浴血作战的大眼得了这指令,大惑不解,亲自跑到陈庆之的中军大帐质疑。陈庆之却毫不妥协,只是喝道:“违我帅令者,军法从事!”大眼无奈,只得鸣金收兵,向后撤退。同时,司马灵寿指挥的一干斥候则迅速行动,开始侦察对方的应对。
那边厢,宇宙帮众眼看就要被攻破阵地,眼前的大军却突然撤走,一时有些茫然。再加上细作传来的殷绍神奇的表现,那描述绘声绘色,让其统帅不得不相信,若眼前的大军真个退后十五里,再重新组织进攻,则大雨必定到来。到那时候,真个是要溃不成军了!念及此处,其人也不及细想,便趁着对方撤退的当口,组织人马,迅速向吴堡方向回撤,希望在后方重新建立防线,守住新一轮的攻击。
而陈庆之的人马则在退后十五里后,迅速回身,如离弦之箭一般,重新冲上了壶口阵地。大眼挥舞手中长枪,冲在了最前面,他们摧毁宇宙帮已然离去的大寨,收拾了其中因其仓皇出逃而无法带走的物什,便继续向北冲锋。
又冲过了几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四野竟真的飘下了毛毛的细雨!祭天借雨,真的借下来了!
众兵卒见到此一景象,如同见了天神下凡一般,狂野的欢呼,伴随着的,是他们向前疯狂地冲击。他们要秉承上天的意旨,拿下眼前那些残暴的宇宙帮敌人!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其实那根本不是雨,而是一处瀑布溅起的水汽。
第十四回 空村
这正是殷绍真正的目的。
当他得知,只要让宇宙帮的火弩受潮,其人便能不战而败。他立刻就想到了壶口大瀑布,这个天下闻名的景观之所以闻名于世,正因为它的“大”。几十丈的瀑布,溅起的水汽几里外就能感受到。只不过,宇宙帮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不能靠近壶口大瀑布以防武器受潮,所以他们紧守住距瀑布不算太近的坞堡,自然不会受其影响。
然而,壶口大瀑布之所以能形成,乃是这黄土高原特有的地理环境决定,此处沟壑纵横,黄河水从山原泻入山沟自然就形成了瀑布。除了壶口大瀑布最为壮观有名以外,在这九曲黄河中尚有多处气势较小的瀑布存在。殷绍提前让军士们探听明晰,自然就想到了利用“祭天借雨”的把戏,让宇宙帮自己主动进入瀑布的水汽能够得着的范围。
不管是义军新招的乡兵,还是来自中原的下层闲散武师,其实都不是见过多少世面的人。即使他们就生活在附近,亦多是世代守着一个孤村,极少出门,所以他们也未必对瀑布的地理分布十分了解。有这样的基础,再加一些神叨叨的东西,以及刘乙、陈季他们竭力一宣传,哪还会哄不住他们,自是一百个心服口服。
有了这样的助力,大眼率领手下一路追击,便将早已一溃千里的宇宙帮后撤之兵打得七零八落,没有被砍杀的,则全都缴械投降。还有不少人自愿加入有神灵保佑的宣夜帮,从此弃暗投明,对抗曾压迫他们这么多年的宇宙帮元老院。
这一战下来,义军不但损失不大,还扩充了自己的实力,人数由原来的两千多,竟扩到了近四千人。缴获的火弩、马匹和其他军需物资更是不在少数。陈庆之一面命和其奴带人仔细清点战利品,合理分配到三军,一面将战果立即向静轮宫、荒土盟通报。同时,三军迅速完成整编,准备北上,攻占吴堡。
祭坛附近观礼的人早已撤走了。林儿却领着识乐斋诸人跑到了祭坛上,她很好奇那祭坛是怎么转起来的。
此时,殷绍已经脱下了道衣,回复到儒士打扮,手中的桃木剑,也换成了他习惯的那柄折扇。见到林儿来问,殷绍这才笑呵呵地道:“我也是得了上次宛城那阵法的灵感,让十几个壮汉在下面托着一块大石盘。我让他们转,他们自然就转,我让他们停,他们自然就停。”
识乐斋诸人终于了然,所谓的祭天,都是殷绍事先的安排。此时见识真相,原来一切都是伪装出来,诸人这才相视一笑,心中感叹其妙计无双。
黄龙却跑到令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笑道:“其实也不全是假的啊,至少小尼姑阿姊念的经肯定是真的。”林儿则道:“还真是。难怪殷绍非要千里迢迢把小师太叫过来护法,若不是小师太念经那虔诚的模样,这祭天的把戏,怕是说不准就要被人看穿了。看来小师太才是最要紧的人哩。”令华被黄龙抱着,又得林儿这番赞美,连忙低下头,小心地念起“无量寿佛”来。
此战过后,林儿叫寻阳、仙姬留在义军中暂候,陶贞宝经令晖劝,也留下来照顾仙姬。其余诸人,则继续上路,他们要远赴汾阴,去劝说宝珠公主改变策略。
陈庆之得知了林儿等人的行动,便派了大眼率领他手下的一千义军前来保护。陈庆之说,据吴堡传来的消息,进攻宇宙帮的静轮宫和荒土盟分别被阻在了孟门和碛口坞堡两个关口,进退维谷,毕竟那里是宇宙帮派重兵把守的,要想轻易攻下,并不容易。现在义军虽扩充到了四千人,但其中人马鱼龙混杂,一时难以形成战力。眼下要紧的事,就是训练这些人马,让他们尽快适应严格的军规军纪,这样才能去和更加强大的吴堡的敌人作战。训兵的事,自可交给刘乙、陈季他们负责,不劳大眼操太多心。而在这之前,大眼正好率军去汾阴开一趟小差。
林儿当然明白,这也是陈庆之在为大眼创造条件。宝珠公主常年征战,最重视的便是英雄般的人物,让大眼在她面前展示英雄的风采,这样才有可能俘获佳人的芳心。
不过,自从赵郡出发,一路真的是舟车劳顿,诸人都没怎么停下来,如今再度出发,大家都感到了身体的不适应。就连一向身体最好的兰英,也悄悄和林儿说,她这个月的月信也推迟了。林儿知道,再这样折腾下去,诸人非一个个病倒不可。所以到了皮氏县附近,她便让念双去找个村子,让大家暂时安歇几日,调整好身体状况,再继续上路。念双找了个名叫“岑家村”的村子,在一座山上。诸人便缓缓上了山,来到这岑家村中。
这村子并不小,其中足可容纳几十户人。可是诸人到时,却并未见到有人在其间走动。
黄龙跑到村子中央,用她清脆的嗓音喊道:“请问,有人吗?”连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黄龙奇道:“难道是一个空村?”又跑到一户人家的小院前,见院门并未合上,便径直走了进去,这才见到散落一地的苏木、紫叶等物。
“难道这家人出了什么状况?”黄龙有些不明就里,回头去问随后走进来的檀羽等人。
檀羽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一片紫叶来看了看,道:“像是突然离开的。你们看看?”说着,又将紫叶递给身后诸人。
到令晖手上时,令晖很快就明白过来,说道:“我记得这汾河地区有一个最著名的小吃,叫五色糯米饭,是他们每年三月三节时必须要吃的传统食物。他们用五种颜色的染料将糯米染色,就形成了这种颜色非常鲜艳的食物。这里的苏木、紫叶,正是用来染色的原料,想是这里的主人正是在制作五色糯米时,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而离开的。”
檀羽听完她说,皱着眉,想了半天,方道:“正在制作过节用的传统食物,却突然离开,显然不是主动的,而是受了什么胁持。阿双,你们几个快在这寨中仔细搜索,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丝线索。”
念双、双妹、木兰、令华等当即前去,将整个村子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就是连一条狗,也没能找到。整个村子,竟像被屠戮了一般死寂。
“可若是遭了土匪,那也应该有搏斗的痕迹才对啊?这里没有一丝打斗过的样子,更没有血迹,什么样的土匪,能这样不留痕迹地把整个村子全部劫掠?”檀羽这“断案第一”,此时也对这离奇的场面无法解释了。
林儿也是皱眉道:“阿兄,你怎么到哪里都会发生案子啊?以后你还是待在家中,哪也别去最好了。”
檀羽愕然道:“林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像这些案子都是我做的一样。”
林儿摇摇头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还说来此借住几天,没想到又遇上这没来由的麻烦。阿双,你们再去别的村子看看,是否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念双几个便又四散着去到附近几个山头的村子,其结果竟和岑家村一个样,俱是在村民毫无还击的情况下,统统消失。林儿又让念双去到皮氏县的县衙打听消息,谁知县衙对此事竟一无所知,也没个人去报案什么的。望着这一个个空荡荡的村子,檀羽也只能喟然兴叹了。
第十五回 煽情
林儿诸人只能到州县去住了几天以缓解疲劳。由于村子位于偏远,县衙对于其民失踪之事也是爱莫能助。所以,诸人只得将这件事情记下,若日后有机会,再详加稽查。
待一行人休整稳当,身体也逐渐恢复如常,这才继续上路,向汾阴方向去。
马车又走了五六日,这才到了汾河边。据令华说,宝珠公主的驻军,便在这汾河北岸的北乡。
林儿先派了令华去找高长恭,没半个时辰,令华急急地跑了回来,禀道:“杨施主正和一个丁零人在舌战,师兄让林小君赶紧过去。”诸人也不耽搁,便随了令华前往。
果然,在汾河岸边,杨懿正和另一个人在争吵着什么,高长恭和几个不认识的人正在一旁围观,汾河的河风吹在那些人身上,衣襟随风飘荡,竟有几分巍然而立之感。不过,诸人找了一圈,倒是没见着宝珠的身影。
林儿还不及细听其人舌战的内容,便去抓着高长恭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长恭一回头,见诸人到了,表情立即从严肃变作轻松,向诸人一礼,方道:“师父、师叔、师娘,你们可算到了。这几个人是丁零敕勒部族长李文通和他的幕僚,因为出征龙空山的事和我们发生了分歧,所以才在这里舌战。”
“哦?”林儿还有些不解。
“是这样的,公主的人马一共分为三部分,一部是她自己的亲军,约两万人,一部是副伏罗部族长阿伏至罗的人马,约五万人,一部就是这个李文通的人马,约三万人。虽然总共有十万人,但其实能征战者,不过十之一二,其余大部都是老弱残兵,抑或这两个族长的旧人。现下,阿伏至罗主张观望,李文通主张激进,公主则偏向于李文通的意见。然而,一二万的可用之兵,恐怕还没去到龙空山,便被消灭殆尽了。我是苦劝无用,只好让杨师弟出马。这不,他正和李文通的谋臣刘芳舌战着呢。这个刘芳,号称自己是崔隐儒的寄名弟子,实力相当了得呢。”
隐儒、博陵崔氏宗老崔绰,羽、林二人当然知道,那也是位列七大族宗的人物,与檀羽、杨懿二人的师尊狂儒李孝伯并称“双儒”。这刘芳对杨懿,正巧便是“双儒”后人之争,这可也算有趣之事了。诸人听完这番介绍,便兴致冲冲地过去,仔细听那二人的舌战。
这时候,舌战已进入相持阶段,双方互不相让,一时陷入了僵局。
只见那刘芳正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杨懿吼道:“俗语讲: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这些魏人如何能体会我们丁零人痛失家国的悲苦?你可知,我们有多少兄弟姊妹正在遭受宇宙帮的奴役和践踏,这大好的土地,只能让一群禽兽霸占。而在这个时候,你却叫我们稍安勿躁,你这魏人身上的血性都哪去了?一个个孬种,你们被南朝人欺负,自己不知道反抗,就劝别人也学你们。难道说,如果我睡了你的女人,你也这样说吗?若是,那我只能骂一句:你个怂男!”
“嘻!嘻嘻!”杨懿看着刘芳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竟不生气,反而像个小女人一样,掩嘴笑了起来。
刘芳满以为他如此相骂,那是把一个男人的尊严都骂没了。任何一个男人,最无法容忍的怕就是戴绿帽了吧,对方就算是天王老子,这时候也应该怒起反击,谁知杨懿居然学起女人的模样。刘芳又气又急,便续骂道:“这厮果然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跟你说话,真是无端污了我的嘴。”
他想来是已经骂了半天,却都找不出更多的骂词,一张脸急得通红,却又拿杨懿一点办法都没有。杨懿只是半带嘲讽、半带戏谑地耷拉着脑袋看着他,就是不发一语,似打定了主意不回他的嘴。
这时,黄龙笑嘻嘻地跑了过来,拉住杨懿的手,问道:“杨阿兄,你怎么光顾着笑,不说话呢?”杨懿见是她来,这才像是来了精神一般,身子立时直了起来,回道:“这不正等着你来帮忙嘛,嘿嘿。”
刘芳见杨懿突然转变笑容,又见他二人手拉手,便猜到两人多数是情侣,当即像找到攻击点了似的,叽道:“嘿,这倒好,自己的女人就在左近,听到别人污辱自己的女人,居然还无动于衷,你这厮恁地没血性。小姑,劝你早些离开了他,否则以后可要后悔莫及。”
他见杨懿不为所动,就以为黄龙比较好欺负,所以先打黄龙的主意。可此时的黄龙,舌战功力陡进,又岂是轻易会被战败的。听到刘芳的话,黄龙先是学杨懿掩嘴笑了几声,这才回应道:“杨阿兄还没结婚呢,哪来的他的女人呀?你是说我吗,可我还小,只能叫小女,不能叫女人哦。”
黄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甜美干净,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也让久经战阵的刘芳暗暗心惊。黄龙却不管那许多,只是续道:“还有哦,你刚才那话也不对。你说我们魏人不了解丁零人被侵的悲苦,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我们上万的魏人来帮丁零人复国,又算什么呢?我们的义军前几天刚占领了壶口,接下来,就要直取吴堡。这样的胜利,可是将士们拿命拼出来的,他们可不会煽情,战场上也容不得煽情,一煽情命就没了。听说你们也要趁我们魏人吸引宇宙帮主力的同时进攻龙空山,试问,若没有魏人,你们这趁虚而入的计策又将如何实施呢?”
那刘芳哪想到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女,说起话来竟这般头头是道,他一时还没有适应,所以黄龙说完话时,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杨懿适时地接过了话头,开始他的反击:“小美女这个词用得真好哩,‘煽情’。什么是煽情呢?就是平日里说得天花乱坠,真打起仗时躲最后面的那种。记得在凉州打仗时,高阿兄曾和我说,打仗就是死人。管它什么正义不正义,反正我只知道,打仗就要死人。说那么多大义凛然、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如果最后丁零复国了,老百姓却死光了,那复了国又有何用?当然,贵族们才不会管这个,他们只要自己大片的土地和庄园,才不管下面人的死活。可是在我看来,真正的为将之道,就是三个字,少死人。只有用最优秀的策略、最精密的布置、最集中的精神、最高昂的士气去战斗,才能少死人。煽情只会增加死亡人数,没事,最好别煽情。”
他刚说完,黄龙就拍手道:“杨阿兄说得真好!难怪刚才你不搭理他的话呢。”
杨懿终于脸露一丝不屑,道:“在凉州打仗时,比这难听十倍的话我都听到过,如果骂几句就有用,那也未免太幼稚了。”直到这时候,他身上的男人血性才彻底显露出来!
他二人这样一问一答,似乎并没有指摘谁,可那刘芳听在耳中,当真是比最恶毒的骂人话还要中伤更狠。他二人的意思很简单,你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你就是书生误国、百无一用的。刘芳想还口,可任何的用语,除了更加自取其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谁叫丁零的军队在宇宙帮面前总是节节败退呢。技不如人,便只能投子认负。刘芳无奈地摇摇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第十六回 烧山
一场舌战结束,高长恭这才将羽、林二人和那边的几个人一一介绍。原来其人中为首、一副精悍模样的,正是李文通。在他手下,除了刘芳,还有一干谋臣武将,倒也算得是人才济济。
高长恭又向李文通介绍道:“和杨师弟站一起的,是我的师妹黄龙,她可是北朝朝中大员步六孤家的女子,也是舌战一道的高手呢。”
李文通听完介绍,这才抚胸向众人一礼,道:“原来是名门之后,难怪刚才听她们二人的口才,俱是掷地有声,有年头没听到这样精彩的舌战了。据说你们识乐斋最厉害的高手是红玉先生和火娘子,这徒弟都这样厉害了,师父的实力更是可想而知。刘芳,今天你也只能甘拜下风了。”主子都发了话,那刘芳也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李文通又道:“刚才二位说得没错,如果贸然进军,的确只会损失惨重,难有什么建树。大军出征,一定要妥善地布置才是。不知道诸位对于此次作战,都有何高见呢?”
高长恭回道:“按我师叔的意思,进攻龙空山最近的道路就是从吴堡出发,所以攻下吴堡是当务之急。目下,北朝的三路大军已经对吴堡形成围攻之势,如若丁零的军队也肯前赴帮忙,则大事可成。”
李文通沉吟片刻,道:“其实对本王来说,跟着公主,还是跟着诸位,都是一样的。能够让本王的部下少一些损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可现在本王既是受公主节制,那还是要以公主的意志为准。而我又听说公主和水心仙子闹得有些不愉快,不愿去参加北朝义军,这却如何是好?”
高长恭道:“王爷放心,我师父他们既然来了汾阴,就一定能让公主回心转意……”
“师兄,大事不好了!”高长恭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远处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去看,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五官端庄、举止合仪,她蹙眉时更有我见犹怜之感。诸人中倒有不少人认得她,正是当初在紫柏山因与阚爽偷情,险些被执行火刑的小尼姑李元。这时候的李元早已还俗,穿上丁零女子惯常穿着的紧身上衣,更显出她细致的身段,那当真是美极了。
高长恭和令华自然是早见过她了,高长恭见她急着跑来,心知必有大事,便问:“怎么了?”李元还未站定,气喘吁吁地回道:“师姊她带人去前方侦察,结果在寨湖附近遇到宇宙帮的人,被困在了那里。”
高长恭忙回头去看林儿:“师叔,怎么办?”林儿也不细想,便问李元:“你知道他们被困的具体位置吗?”李元点点头,道声“知道”。
林儿立即安排道:“阿兄,你和阿嫂、兰陵、黄龙、杨师弟、阿双、双妹留下来再详细了解一下北乡各方的情况吧,其余诸人随我去救公主。”
当下,就由檀羽和林儿各领人马,分乘龙凤行屋行动。
先说林儿这边。大眼率领着他的麾下五百人,迅速向寨湖方向去。韩均已被派出去侦察情况。木兰则驾着凤行屋,马车内坐的是林儿、令晖、令华和李元四女。座中四女全都经历了当年紫柏山的旧事,算是故人了。这时候,李元正在说着她近些年的经历。
当年在紫柏时,令华和李元就一直关系很好,两人都是孤儿,单纯而无邪。只不过李元姿容美丽,所以遭到了无良僧人的侵犯。跟着宝珠离开紫柏后,李元就一直在宝珠身边过戎马生涯。宝珠对她很好,一直称她是自己的亲小妹,所以丁零人都管她叫“元公主”。丁零人说,宝珠公主和元公主一样,都会给大家带来幸福和快乐。
一路走,李元也将寨湖附近的情况和林儿说了:早些时候,师姊接到消息,说宇宙帮的重要元老木雁正在寨湖附近活动。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个木雁就是发明雷公藤的人,是屠杀丁零人的罪魁祸首。师姊对其恨之入骨,听到消息后立即就率人去了寨湖。可是,不知那木雁是不是故意引师姊过去的,师姊他们刚到寨湖,就遭遇了伏击。师姊无奈,只能派了一小队人马突围出来报信,她自己则率人上了附近的黄连山,居高临下地防御。
刚说完,就见前方一骑飞至。韩均在马上高呼:“不好了,宇宙帮正在放火烧山,公主的人马被困在黄连山中下不来了。”
马车上的令华、李元二女听到这消息,急得花容失色,连声呼唤:“师姊!”
林儿忙劝道:“你们别着急,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此地离黄河、汾河都不远,地方潮湿,听李元说,那黄连山就在寨湖边上,必是大量水汽蒸腾,那么山上的树木也会因潮湿而不易燃烧。既是这样,要放火烧山也不容易。二郎,他们是如何放的火?”
韩均刚刚见黄连山有火焰燃起,急切间只顾着赶紧回来报信,哪想到要去看点火的方式。听得林儿问,他只能茫然地摇头,引得木兰又是一阵骂。
林儿沉吟片刻,方道:“如何点燃树木,我觉得搞清楚这一点很重要。二郎再去侦察,务要将对方的所有布置细节全部看清。”韩均“哦”了一声,再次飞骑离去。
林儿又问令晖:“阿姊,快想想办法,不管火怎么被引燃的,我们总得想办法上山救人啊?”令晖皱眉道:“我只知道,要想防止被火烧,只有用麻布负于背上,扑满石灰、石膏等物,再浇满水方可。只是,那也必须要有勇士敢于冒死冲上山去,林儿觉得,那些我们临时征召的乡兵,有这样的胆量吗?”
林儿听她此言,抿着嘴不置可否。旁边的令华和李元已经迫不及待地表示:“我们愿上山去救师姊!”
正在此时,凤行屋却突然停了下来。林儿忙掀开车帘,却见大眼带领着几十个义军拦在了前面。林儿忙问:“怎么了?”
大眼向林儿一抱拳,用他洪亮的声音回道:“听说宝珠公主被困山上,我等特来领命,愿冲上山去救出公主,请主母应允!”
林儿看了看那些乡兵,问道:“烧山之时,浓烟密布,上去了可能就下不来。你们不怕死么?”义军们齐声答道:“不怕!愿为公主卖命!”
林儿这才明白,这些人虽不是丁零人,却也常年经受宇宙帮之苦,对于宝珠公主坚持率众抗敌的事一向感佩在心,此时听说公主有难,自然便要请缨赴死。
林儿当即朗声赞道:“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勇士,我谢谢你们,公主也谢谢你们,大眼也谢谢你们。如果未来大眼能娶公主为妻,请你们每人都喝一大碗喜酒!”
义军们听她此言,登时一阵欢呼,个个都显出慷慨赴死的决心。大眼当即领着他们去收集石灰、水桶等物,准备一到那黄连山,便上山救人。
不多时,韩均又回来了,这次带回了确切的消息:“那宇宙帮在黄连山下聚集了千余人,一直在向山上扔一种罐子,罐子会突然炸开,然后周围丈余的树木都会被引燃。我拣了一片被烧焦的树皮,主母看看?”说着,便将一块烧黑的树皮交到林儿手上。
林儿接过来看了看,又仔细一闻,当即惊呼:“石炭!好狠毒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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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万水千山(中)_当前头条第九回诱饵禹门城中,羽、林等识乐斋剩余诸人还在城中逗留。林儿已经派了高长恭、杨懿、令华三人去宝珠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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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科技成果给生活带来了哪些便利?跟随记者探访前沿科技展 全球微资讯位于中关村展示中心的2023中关村论坛前沿科技与未来产业展,集中展示了国内外150家单位的228项科技成果,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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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内环两车“斗气”险坠桥!开“斗气车”该担何责?2023-05-2807:17·北京日报客户端法治日报|作者杨新顺宋胜男邹星宇李唯祎近日,上海内环高架两车“斗气”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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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外交部:俄罗斯不会放任日本对俄实施新制裁|天天最资讯俄罗斯外交部27日发布公告表示,俄方注意到日本政府26日宣布对俄罗斯实施新一轮制裁。俄方认为,日本已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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